淡黄色的信纸

欧阳兰羽

一

在A区的一条小街上，住着两家人。一家有个小男孩，一家有个小女孩。两个孩子一同学习，一同欢笑，一同哭闹。他们的亲密是常人所想象不到的。
  小街的两旁是耸立的梧桐树，密密的，形成一片和谐而宁静的笼罩。
  春天，他们一同去点梧桐长出的新叶。
  夏季，他俩一同在荫翳的树冠下散步。深夜，星星会从树叶的缝隙里探出小脸，向他们微笑。
  秋日，两人手拉着手，从厚厚的树叶上踩过，一边齐声唱着歌谣。脚踩落叶发出的清脆的响声为他们的歌作伴奏。
  寒冬，压着梧桐枝头的白雪将金黄色的阳光反射到他们的脸上，闪闪的。若是有几片雪花乘着风悄悄地钻进他们的脖颈里，那他们定会“呀”地大喊一声，牵着手儿向前奔去。
…………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二

梧桐树的落叶颤颤地飘了下来，带走了一年又一年。小男孩长大了，小女孩也长大了。
  深秋的一天，两人在金黄色的梧桐叶铺成的地毯上漫步。赤红色的晚霞如绚丽的油彩泼洒在天空中。
  男孩专注地望着美丽的红霞，小声地问女孩：“你愿意长大后我们生活在一起吗？”
  “我们现在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？”女孩看着男孩的脸，轻轻地说。
  “哦，我是说……我是说你愿意和我结婚吗？”男孩抵下了头。
  “我不知道……也许，恩，可能……我想是的。”女孩抚摸着自己的长发，羞涩地呢喃了几声。
  “天已经晚了，我们还是回家吧。”男孩为了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气氛，小声提议。
  女孩没说什么，小步跟在男孩的后面。
  梧桐树上，几只麻雀正动情地歌唱。
  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三

  然而不久以后，女孩一家却搬走了，搬往B区。
几天后，男孩收到了女孩的来信。他轻轻地撕开信封，里面是一张溢散着淡淡香气的黄色信纸。女孩在信中将新家的情况向男孩作了个介绍，同时祝愿他及他的家人健康、快乐。在信的最后，女孩写下了这样一句话：“我们拒绝电话，好吗？”
  “好的，拒绝电话，我们只写信，不打电话。”男孩在心中默默地想。
  男孩随即给女孩回了信：
  “……梧桐树又开始长新叶了，一如往昔。我还时时想起我们小时候一起去数叶子的事。你还记得吗，我们可真傻，一、二、三，一张一张地数。数着数着就全忘了，只能从头再来。长大后，我们就再也没有数过叶子了。可是前几天我却又去数了，不为别的，只是为了回忆起我们的童年，回忆起我们在一块儿的那些日子。
  “……我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想说，可又不知该写些什么。
  “……热切盼望你的来信。”
  女孩的来信：
  “……收到你的信，我真是万分感动。
  “……你说到了梧桐树，我又怎会不想念它们。梧桐树下有最灿烂的日子，有无忧无虑的欢笑，有美好的回忆，有……”
  女孩的信一封又一封，用的都是黄色的信纸，清香怡人。男孩把这信纸的颜色称为“温柔的淡黄色”。每次收到信，他总是在夜深人静时细细地读，要读上四五遍，仿佛要参透女孩所有的心思。然后才将信纸叠好，小心地放回信封中，在把信封封好藏在抽屉的最深处，心灵的最深处。
  有好几次，男孩真想拿起电话，拨通女孩的电话，向她谈谈自己心中的话语。可是他没有这样做，自己也没有勇气，或者说，没有愿望去做。给亲友们打个电话，这在如今的社会是司空见惯的。但他却未曾拨通过女孩的电话。在他的心中，有一座宁静的港湾，那里漂泊着他的情感。在他内心的深处，始终默默地履行对女孩地承诺：我们拒绝电话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四

深秋又来临了，女孩搬走快两年了。他俩的通信一直未中断。
女孩又来信了，还是“温柔的淡黄色”信纸：
  “……前几天妈妈和我去了公园，又是深秋时节，又是满地落叶。我想：离开熟悉的生活快两年了。
  “……不知怎的，我最近越来越来感到世事无常，人生不定。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多么值得回忆，但转眼间就分离了。正像那梧桐的叶子。夏天，它如此绿，如此宽大。可是一到秋天，却蜷缩在一团，枯黄枯黄的，从高高的树枝坠落到地上。而说不定不久又要被狂风夹卷着飘向别处。”
   又过了十来天，女孩的信又到了：
  “……我原想：虽然分开了，但是只要我们彼此互相鼓励，共同进步，考取同一所大学，那我们就又能在一起了。可近来我却失去了学习的信心。我怕自己是没法考大学了。但我会为你祝福，希望你带着我的祝福努力地学习。”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五

  两个月过去了，男孩已经写了四五封信，但女孩却从来没来过一封信。男孩放心不下，想打个电话，可是为了诺言，他还是没打电话过去，只是静静地等待女孩的来信。
  此时已近隆冬，梧桐树叶早已落完，一派萧瑟。
  一天，    男孩突然收到一封信，落款是女孩的母亲：
“……阿姨想告诉你，就在前几天，她安静地去了，离开了这个世界。两年前我们一家搬去了B区，真正的原因是她得了癌症。B区有最好的医院，所以我们才搬到了B区。她得的是咽喉癌，后来就无法说话了，所以才不让你打电话给她。她给你写信时一直用黄色的信纸，因为她说：‘黄色代表着希望，只要有希望，我就要活下去.“……你一定看到信中夹着的纸鹤。她原本想给你写满一百封信，但她已无法写完最后的两张黄色信纸了，于是她折了两只纸鹤，她说：‘我们就是这两只纸鹤，永远在一起。’
  男孩漠然地坐着，纸鹤上已沾上他晶莹的泪珠。

木☆木

感动。

微笑小天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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